这个时代，技术、经济和社会正在发生新的变革。设计和创意的内涵也在发生改变，同时不断为创新进程带来全新思路。同济大学设计创意学院院长娄永琪教授，对于设计思维会如何引领未来生活，做出了自己的解读。

设计推动上海的经济转型

娄永琪教授定义了“有没有、好不好、对不对”三轮经济，分别对应粗放建设、讲究品质、肩负责任的经济情景。在后两轮经济中，上海人的知识、情调、精明、国际化、契约精神等，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。

另外，在后两轮经济中，设计都将发挥其作用和能量，并且推动生活方式的巨大变革。“好不好”的经济建设中，设计和创意作为第一驱动力，可以打造优质上乘的生活方式和生活质量。“对不对”的经济建设中，人们为了更加负责的生活方式而有所放弃；设计和创意可以对此给予弥补。

 Q：上海“十三五”规划中，提出了创新驱动发展、经济转型升级的总体要求。从整个城市发展的角度，您如何看待上海的创新发展趋势？

 A：上海这座城市非常国际化、发展成熟、产业基础扎实、人才密度远高于中国其他城市。这和上海发展较早密切相关，所以上海各个方面的规范性较强，上海的文化气质也是如此，重规矩、讲契约，有眼界也相对比较谨慎。

但是，对于创新来说，敢于打破条条框框、寻求更多突破的可能性往往会脱颖而出。在粗放型的第一轮经济，也就是我所谓的“有没有”的经济中，上海的创新力可能还没有得到释放。海派文化中求稳、讲规矩、有格调、规避风险的特点也对首轮的创新发展有所影响。

 但我们用另一个观察维度，即我所谓的第二轮经济：“好不好”的经济情景下，上海的创新发展空间就很大。从“有没有”到“好不好”，就像从能否吃饱，到对食物的品质有所要求这样的过程。在这个阶段中，上海人的知识、情调、精明、国际化、契约精神等特质有了更大发挥的空间。

举个例子，据2015年《快公司Fast Company》的报道，在硅谷，大约有1/4 初创企业的合伙人有设计背景；融资最多的25家公司中，40%的创始人或者联合创始人有设计背景。 这些公司基本都是设计公司，其大量业务与未来生活方式相关。

这种现象，清晰地指明了风投更青睐这种有设计基因的公司。在这轮“好不好”的经济建设，其实也就是关于生活方式和生活质量的经济建设中，设计和创意更是第一驱动力。

 未来会有第三轮“对不对”的经济建设，也就是怎么更加负责任地生活，甚至担负全球责任，比如可持续发展。同样以吃饭举例，人们最关心的不再是口味佳、花样多，而是吃得健康和环保。

这是关于“放弃”的经济，很大一部分是关于如何向可持续的生活方式转型的经济，这时候设计就变得更加重要。因为人的情感是平衡的，在你放弃一部分的时候，需要用别的东西来交换。在这一轮经济模式下，人们愿意放弃一些物质上的回报，而得到精神上的享受，这也可以作为设计和创意的基本模型。

互联网时代，设计需要情景

现今，“互联网+”成了设计中的重要一环。同时，设计也会介入互联网本身。其中，共享经济就是“互联网+”的典型案例。共享模式降低了用户体验，但换取了精神上的收获。

Q：现在设计越来越多与“互联网+”紧密结合起来，从而创造了一种新的经济模式。您如何评判这种模式？

A：任何时代的设计，都是和技术、经济、社会组织方式紧密相连。尤其是现在，技术、经济、社会都发展到了全新阶段，“互联网+”成了很重要的一环。互联网是一个平台，链接了线上线下。另外，互联网内的系统和互联网本身，也是被设计出来的，所以设计也要介入这样一个体系。这就是我们说的design in和design for。

比如，现在很热的共享经济就是“互联网+”的典型应用。它处于第二轮“好不好”和第三轮“对不对”的经济之间。以共享汽车的兴起为例，文化又一次起到了重要作用。使用者放弃开私家车，选择共享汽车，不完全是因为用户体验（因为再好的共享汽车、共享单车，也不会比自己的车舒适），而是因为使用者具有环保意识和社会责任感。放弃的背后，是精神上的收获。

“设计丰收”链接城乡

设计思维给许多传统的发展观念带来了全新思路。在中国，有一半的人口是农民。这其实并非中国的负担，而是中国未来的机会所在。从农村角度进行设计和规划，就能实现新的城乡交互的生态系统。

Q：同济的“设计丰收”是创新驱动发展的另一种典型案例。您怎么看待这其中创意、设计起到的作用？

A：今年是“设计丰收”10周年。项目开始至今，社会上对它还是比较多的误解，比如说它是新农村、桃花源等。其实，当时我启动这个项目的主要目的，是在快速城市化背景下，思考乡村生产生活方式的价值。

设计就是把原来看似割裂开的城乡连在一起。所以，我们设计的目标和切入点是城乡交互，即通过设计来推动城市和乡村之间的资源、资本、机会、能源等方面的交流和互动。因此，我们做的设计远远不至于乡村农产品，农家乐，乡村景观了。

 “设计丰收”的核心在于如何实现城乡交互的发展，让乡村与城市间形成互补。乡村的知识、环境、生态、慢步调的生活节奏等，背后蕴含着丰厚的人文价值和经济效益。城市里的人们对此有很大的需求，但把乡村资源转化为服务和产品的平台和企业却很少。于是，我们就启动了这个项目。

项目的轴线是城市-乡村、实体-网络。我们最初是从“农村”和“实体”这个象限开始。10年后，我们会充分利用前期成果，往“城市”和“网络”象限发展项目。我们会在城市开展都市农业，食品流动通体系，城乡社区交互和介入等项目。如果顺利的话，今年或者明年，会看到城市里的“设计丰收”。

高校和社区的创新融合

设计正在给社区创新带来新的机遇。通过对未来生活方式的设计，社区将实现由需求侧向供给侧的转换；其背后是新经济和新产业。

Q：类似这样通过设计来链接或者创造新的生活方式，在同济设创学院还有哪些？

A：我们和四平街道有一个合作项目，叫做“四平三创社区”，三创指的是创意、创新、创业。其中，我们启动的第一个项目叫做“四平空间创生”。我们通过60个“微更新”，改变了学院周边社区的空间品质。

接下来，我们要把社区这样一个原本的休憩、娱乐和消费的终端，变成一个生产端。这样的例子很多，美国的“车库创业”就是如此。比如惠普、苹果、迪士尼、谷歌和亚马逊，都是在住宅的车库诞生。往近期看，和休憩有关的Airbnb，同样产生了巨大产值。所以，我希望社区里产生未来的公司、未来的经济。

所以，我们目前在做一些很有意思的社区介入和社区参与，来改变社区及其周边区域的面貌，以到终极目标：推进基于社区未来生活方式的巨大生态形态。

为了实现这一目标，我们模糊了现下大学和社区的边界，让大学的人才溢出。基于对城市生活的观察、理解和想象，他们可以用创意思维整合技术和商业模式，进而构想和设计未来。

在“四平创生空间”里，我们希望打造一条未来生活方式原型街。街上的每个店面，可能就是一个未来业态的雏形。同样，同济大学设计创意学院里，有多个和其他国际高校合作的实验室，也都会和未来生活方式原型实验室的建设整合在一起。社区这个需求侧，一定会带动供给侧的改革。

商业、技术和创意的整合才是新设计

设计不仅是单项的提案和图纸，更是可以直接面对现实问题的系统性策略。这个系统性并不是指设计包办一切，而是指通过设计，实现各个不同环节的优化和链接。

Q：在当今情境下，您如何定义“设计”？“设计人才”又需要具备哪些能力？

A：现在，设计可以更加直接地面对现实世界的问题，寻求解决策略。比如说中国的教育、环境、乡村发展、健康、医疗等，都是有巨大机会的领域。在这个过程中，必须把各种不同知识背景的人卷入进来。要解决PM2.5这样复杂、综合的问题，任何单一学科的知识都不够用，需要各种知识的重新组合。商业、技术和创造创意将被高度整合。创造性地解决问题的过程，就是“设计”。

与以前的设计角色不一样，设计给出的可以不仅仅是一个提案，更是可以介入解决策略的执行，从融资、生产、管理、服务到推广等创新链和产业链的全过程。

 这并不是要求设计人才要学会各行各业的知识和技能，而是要能够运用设计思维起到链接作用。我希望在各学科融合的团队中，设计人才可以是灵魂人物。这也契合了学院和协会培养“可持续设计创新领军人才”的使命。